2014年9月22日 星期一

自救與自由

2014-09-23

〈金恒煒專欄〉自救與自由

  「骨牌是向後倒下的」,這是歷史學者間的老話頭。今年適逢彭明敏教授與他的兩位弟子謝聰敏與魏廷朝先生提出〈台灣自救宣言〉的五十週年;如果說有「Calling」(召喚),這就是了,而〈自救宣言〉則是台灣歷史骨牌的起點。
  透過彭先生的自傳《自由的滋味》:我們看到他的養成教育,涵攝了日本(東京大學)、台灣(台灣大學)、加拿大(麥基爾大學)與法國(巴黎大學);看到他從日本人回歸到台灣人(二戰後在東京與美軍相遇,首次提到自己「台灣人」身分,日後則強調「台灣人的自覺」);看到他受有國際聲望學者的提攜(從古伯、胡適、季辛吉到Latham…),看他成為台灣大學最年輕而又最具潛力的學者,即使國民黨政權也不得不重視。他前半生的努力,正為完成歷史賦予他責任的一刻。
  彭先生本來要做純粹的學者,他初試啼聲,論太空法律地位的論文,讓胡適驚豔;他八百頁的國際法教科書,更是瑰寶。自言「對現實政治興趣不大」的彭教授,為什麼會一步步走上政治的不歸路?在課堂闡釋雷南「何謂國民」的理論時,其實已開始思考國民黨問題與台灣國際地位及內部政治的問題;這是學者彭明敏逼在眼前不可閃避的課題,他判斷:「流亡的大陸人與台灣人為共同利益而一起努力的日子已經來了。」然而,雷震案發生了,蔣經國最恨雷震的就是因為「他和台灣人搞在一起。」(見雷震日記)彭明敏的悲願自然無疾而終。
    在國民黨刻意拉攏彭明敏的同時,正是彭明敏走出象牙塔、放棄「旁觀者」角色的轉捩點。榮膺「十大傑出青年」,彭先生堅拒與青年救國團主任蔣經國的茶敘,他自許是「超然、非政治性學者」,不願「與眾人驚怖的特務頭子而又自稱『青年導師』的人公然在一起」,「不願被人看成是國民黨的支持者」,就因為彭先生這種潔癖,「向來說話小心,上課不談政治」(謝聰敏語),殷海光怕他上了國民黨的賊船,特意送上字條警示「台灣人心靈受國民黨破壞」的痛言,自有意在言外的用心。即使彭先生與殷海光、傅正很有交往,但從未成為《自由中國》的作者,所以也才能在不被監視下,在雷案之後,有機會草成此檄文。
  〈自救宣言〉有承、有續、有啟。上承的是《自由中國》,但比《自由中國》走得遠,雷震不過主張「兩個中國」,彭明敏則提出「建國、制憲、入聯」的核心意義;《自由中國》不過提出「反攻大陸問題」,〈自救宣言〉開篇即斷言「反政大陸」是「絕不可能」。中續的是,〈自救宣言〉的「一中一台」,即後來李登輝「兩國論」、陳水扁「一邊一國」的張本。而下啟則在太陽花「自己國家自己救」的宗旨上。
  際〈宣言〉五十週年,特草此文為彭先生壽。(作者金恒煒為政治評論者;http://wenichin.blogspot.tw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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